Chapter 88 I find yo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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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8 I find you : )
飛機降落時溫離還在做夢，落地轟地一震，她醒了。這是她第幾次嘗試在夢裏見端木玄？她也不記得了，但幸運的是這次夢到和端木玄一起看煙火，還沒看見端木玄的臉就醒了。
可惡。
她現在是 WL PRESS 的老板，賣慘沒必要，溫離最討厭被人瞧不起，但在失去了魔法之後，她吃不起飯找工作的經歷，堪稱苦楚。曾經賬戶上有那麽多錢可以揮霍，直接變回只有幾萬塊的窮酸失業女性，她的求職簡歷改爛了，到處被人提起未婚未育，像是失敗到了骨子裏，只有一個老板賞識她。老板在國外並不管理具體事務，於是溫離攢著人脈，還做了多個平臺的自媒體曝光自己繁忙的生活，裝作是執行層面的老板，臉皮厚又敢蹭，一年賺下了七位數，還靠著和抄襲創意的人對壘，得到了電視臺的註意，拿到了上節目和雜志的機會。曾經在擁有魔法時的合作夥伴和下屬見到她雷厲風行的樣子，都茫然地問過她：“溫離姐，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你好面熟，做事方式也眼熟，我們好像早就共事過……”
溫離說不清楚來龍去脈，只能笑著讓他們拿好名片，承諾總有一天會深度合作。終於等到合適的機會，半年之前，曾經的下屬和合作夥伴在衍慶裏追出來：“溫離姐，我們一起試試吧！做國內第一家年輕設計師的公關團隊，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WL PRESS 又一次在衍慶裏相同的樓層成立。溫離站在一群穿著特立獨行的年輕孩子中間看著他們嘰嘰喳喳地搬東西，似乎時間又回到了三年前，她還享受著魔法的日子。她在同樣的地方奮鬥過，端木玄也來過，還見過她脆弱崩潰的一面。全部布置完畢後，溫離有些恍惚。
她還搬了新家——搬離停車房一年後，她租了個有露臺的 loft，直接可以看到東方明珠。大大小小的箱子搬進去，想到停車房還有很多沒搬來的舊物，她一直沒打開整理，只忙著工作。和新銳設計師接洽，經常通宵。淩晨三點她壓力太大，跑去街心的小公園，坐在秋千上搖了搖，覺得太冷又慢慢停下來。她沒舍得走，搖晃的秋千第一次在腦海裏發出聲音。
“這麽晚不睡，難不成是想我？”
她太困了，不然怎麽會感覺搖晃的秋千上坐著長腿的端木玄。還是她送的紅色短上衣牛仔褲，用力地搖幾下，秋千就蕩得老高。見溫離在發呆，端木玄停下來探出頭看她：“幹嗎啊，看見我了沒反應，這麽不想見我。”
“當然不是。”
“那為什麽哭喪著臉。不是已經有了新房子還成立了公司嗎。”
“你都知道？”
“當然，你有多努力我都知道啊。才華不被發現才可惜，我要盯著才行。”
溫離沒動，這絕對是困到發瘋才有的感覺，像真的一樣，慶幸時不會有的。端木玄比從前要調皮，按照人設是口是心非的小狗，還在蕩秋千，嘴裏念叨著：“愛我，不愛我，愛我，不愛我。”
“什麽意思。”
“三年過去了，我在猜你還愛不愛我，現在的表情讓我有點摸不準了。”
“那你最後是要落在哪個結論？畢竟你會停在中間……”
端木玄輕盈地向前一跳：“廢話，當然是要在‘愛我’的時候飛出去啊！不愛我你就死定了……”
她在秋千旁邊站了很久。
辦公室裏的話題總是很熱烈，在她睡眠不足出現了第一次想象之後，在會議室裏提起了二次元的主題，有年輕女孩附和，也有刻薄的現充不理解：“那不就是夢女？”
溫離皺了皺眉頭，不加入爭吵，只旁聽。從會議室爭辯到午休時間，口才最好的齊劉海下屬一邊貼票據一邊輸出：“神經啊，誰會相信二次元這種東西，還乙女游戲，騙傻女人錢的，這東西不可能成真啦。這就像是當年追星成魔鬧到明星面前的小醜，嘩眾取寵，明星好歹還真實存在，那些紙片人都是商品，意識不到的話去百聯和第一百貨逛一圈，或者日拍也行，拍賣打得飛起，看看傻子怎麽揮霍自己的人民幣。”
溫離沒反駁，但中午沒和下屬一同吃飯，還掛了一下午臉色。臨近晚飯時間，她看了看短信，黑著臉出門，員工都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沒人知道誰惹了老板。
她曾經也是這樣的人，比誰都反對虛擬的人物侵占現實；但現在她攥緊拳頭，誰討厭虛擬人物作為戀人，她都氣得牙癢癢。有件事情她堅持了三年，早就不會被嘴巴壞的現充傷害了。
她到的是一家特殊教育學校，這裏上學的是不太健康的孩子，白化病，孤獨癥，瘸了腿或者看不見。定期來做義工和捐款的人不少，溫離也是查了資料認識了社工才找到，兩年之內捐了五六次衣服和生活用品，這次來還捐了款。簽字時她停了幾秒，耳邊像有聲音。
“就不能寫我們兩個的名字嗎。”
“我已經存在了，所以只要帶上你就可以了。”
“幹嗎在乎別人的想法？他們沒品。”
“我沒有在乎，只是覺得該更努力一點，配得上你的喜歡。”
“又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上進心，你完全可以節奏慢一點。”
“但你還做紅衣亂鬼保護那麽多和你無關的人，有求必應，絕不遲到。”
“這是我的使命啊，守護弱勢的人，讓他們能不再顧忌旁人的陽光生活。我幹嗎要在乎他們要怎麽想我。”
溫離笑了笑，在捐助人的位置寫下“端木玄”，放下筆說“謝謝”。
“這是您的名字嗎？”
“是我男朋友的。”
“他沒來嗎？”
“嗯，不太有時間。”
走出去之後她迎上了一群小孩，圍著溫離叫阿姨叫姐姐，輩分明顯亂了。她也不在意，來過幾次之後大家都喜歡她，她開心得很。溫離蹲下來迎接擁抱，孩子們穿著她捐贈的衣服，一會兒還要吃上她請的麥當勞，的確，做“紅衣亂鬼”很好，這個名字很好聽，神秘莫測，令人畏懼，但實際上見過鬼的人都會只會愛上鬼。
她已經能憑借想象感知到端木玄很多次了，就像現在暗自驕傲一樣。說出來肯定有人覺得她精神不太正常，就像同事們的反應一樣。秋千搖來搖去，就像端木玄在開玩笑，每晃一次都會說，愛我，不愛我，愛我，不愛我。
新家的箱子摞了三層，溫離一直沒有時間整理，居住過的舊停車房裏還有很多東西，她懶得回去，厭惡了整理舊時的自己——太多東西一一被媽媽否定過，說她是扶不起的阿鬥，只會亂花錢的廢物，不會規劃自己的人生，窮到骨頭裏。國際航班本來要直接打車去公司，她鬼使神差地回了家，像是要看日出的第一縷陽光灑在沙發上，也可能是累得腳步發飄，直覺又可以看到端木玄。坐在沙發上把百葉窗扭開縫隙，嫌棄太暗索性整個都拉了上去。用力推開旁邊的箱子，端木玄像是盤腿坐在他面前整理 CD，吐槽的話一套接一套：“留給我這麽多箱子讓我整理，自己卻跑了，禮物也沒一個，使喚保姆的代價知道是什麽嗎？變態辣火鍋準備好了，同歸於盡吧。哎你怎麽打我？陰晴不定是病啊，這麽想我？”
他盤腿駝著背整理東西，擡起頭摸到她的後腦勺，稍微用力一點就能拉向他，親吻的時候陽光可以灑在兩個人的身上。溫離閉上眼睛，像是能從旁觀者的視角看自己，情侶倆在沙發旁邊一個坐在沙發上向前湊，另一個坐在地板上擡起頭，窗戶不大，光正好照滿兩個人。
靠困得發昏的臆想支撐自己，她也開始不太相信端木玄來過了。沒有新的物料也沒再看到過端木玄的信息，溫離也在自我懷疑，是不是這樣想象真的錯了？
她推脫了很久，還是去仁武路和姜幻小聚。不出意料看到她和柏鏡川在一起，單迪蒙坐在旁邊喝茶，一切又像沒有變過，被魔法眷顧過的四個人，都享有那段特殊的記憶。但仁武路所有的幸福都分給了這個制作出了獨立游戲的女人，她一點都沒有——魔幻，為什麽柏鏡川可以來這麽久！端木玄出現的時間只有十幾天，沒有來得及記住擁抱的滋味，觸碰過嘴唇的一剎那也太短，她要專門等下雨的夜晚靜下心來才能想得起來。
可惜的是，上海今年很少下雨。
四個人圍著餐桌吃飯，溫離裝作不經意：“2028 有多少新的男主角？”
“目前出來的可能有三個，但沒有端木玄。”
單迪蒙推了推墨鏡，悄悄地旁觀一切。
“我知道，不用特意告訴我。”
“但只要你想，他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的。想象力和愛能夠召喚戀人，這是你的超能力。”
“真的嗎？”
“端木玄是二次元人物啊，你在想念他的時候，身邊只要有電子產品，都能夠聽到回響的。不然怎麽會有那種一塊表一臺電腦就能穿越的橋段，不要小看人工智能的力量。”
四個人都不說話，魂室的穿堂風把風鈴吹得叮當作響。溫離又問：“你們游戲的男主……是怎麽過生日的？”
“你快過生日了？”
“沒有，我只是問問。”
“會一起吃蛋糕吹蠟燭，這個是基本的啦。會有一些劇情講述男主角的過去，會相互表白，一起度過的日子每天的經歷都牢牢記得，還想和你經歷更多有關未來的日子。”
“聽起來很套路啊。”溫離脫口而出。
“你說話怎麽這麽像端木玄啊？”姜幻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語氣我還以為你被端木玄附體了呢。”
“還有別的嗎？”
“每個男主角的性格肯定不一樣啦，分支會有特別的劇情的。生日卡面是每個男主夫人一年最期待的，所以怠慢了可不行；你的生日也是，他們會專程準備好禮物來等你，多個男主的游戲裏，他們會希望是第一個為你慶祝生日的人。生日這是對玩家來說最特別的日子了。”
“他會真的感恩和玩家相遇嗎？”
“玩家是我們這種制作組的人才能說的，你是他的戀人啊，怎麽可以叫玩家。”姜幻十分鄭重：“跨次元的世界裏，兩個靈魂不會偶然相遇，羈絆早已產生。”
這話讓溫離楞住，腦海裏像有一群鴿子在放晴的一刻起飛。姜幻碰了碰她的手：“生日需要我們一起過嗎？”
“沒有，最近不是我的生日，只是好奇。”溫離有點傷感地擺擺手：“如果是真的生日，會訛你們禮物的。”
說完這句話，她悄悄地下單了個玫瑰花瓣的蛋糕，4 寸足夠一個人吃完。
生日的溫離收到了蛋糕，她繞開了朋友們，坐在新家的地板上點燃了蠟燭。工作太過疲憊，她打開前置攝像頭，旁邊像是有個高個子黑發男孩，在她伸手許完願之後，想要趁著她還沒反應過來時親吻她的嘴唇，結果用力過猛，燒到了劉海，楞了一秒開始撅嘴委屈。
的確有絲風吹過，溫離沒看錯，就像端木玄真的被火燎到頭發一樣。再次看到前置攝像頭，只有她一個人對著鏡頭傻笑。可能因為太過思念而臆想了。
門鈴響了，在她恍惚地以為又是端木玄的時候，閃送小哥出現在門口，一個紅色的禮盒遞到她面前。手機號預留是姜幻，她還是發現了自己的生日，也對，自己辦過狼人殺 party，寂寞地請了一屋子的人。禮物是一盒玫瑰永生花，對溫離這種經常收公關禮盒的人來說十分簡陋，但永生花做得並不精致，有手工痕跡。送來的小卡片令她心頭一顫。
“手工制作，有點糙，端木玄說讓我替他轉交，又讓我別多嘴，怕你太愛他。生日快樂。”
雖然是假的，但溫離依舊開心地把卡片和花放在桌上，有個朋友會陪著她假想是件幸福的事。
沒想到是虛擬的世界讓她獲得了一份珍貴又長久的友誼，那麽接下來該向前看了。
停車房的箱子一點都不比現在放在新家的少，收納起來也困難得多。布料和線圈受潮染色已經不能用，蕾絲受潮發黃變成古董蕾絲。西班牙買的臘腸犬冰箱貼，第五大道附近買的包鏈，倫敦小巷裏買到的絕版小說，在格蘭納達市集上買的手工頭巾，看著很像名牌，實際上很便宜……她還是去過不少地方的，比起 2016 年去參加時裝周寫報道那年吃過的苦比起獲得的快樂，不值一提。現在反而不明白，為什麽媽媽把她說得一文不值時，她要內耗到拖全世界下水了。
一件都舍不得扔，還是挑揀著扔了大半，隨便塞進了衣服口袋裏。
徹底搬離時她回過頭看了一眼，腐爛的滋生苔蘚的生活，再見。在谷底試圖讓世界毀滅的陰暗的自己，再見。
也許端木玄是一份美好的回憶，兀自想象還是很難堅持太久，她該向前走了。
潦草地收拾過，溫離出門去便利店買了啤酒和面包充饑。還有三個小時就要參加新的快閃活動了，她還沒想好要怎樣解釋身上的黴味，把東西亂塞了一通之後洗了個澡，穿了件黑色風衣踩著高跟鞋出了門，衣服有點異物感，是個舊手機，沒時間放回去了。
臨關門時她瞥到舊鋼琴——在世界末日一樣的天氣被雨淋過又被她和端木玄解救的鋼琴，同樣保有端木玄那段回憶。她的心底又一次痛了起來，真的要忘記端木玄嗎？
快閃 party 的主題是覆古，溫離慶幸一身黑的情況下應該不會暴露她並沒有特意裝扮。在簽到區和設計師 social 了一會兒，溫離機智地借了個五顏六色的耳環和珠鏈，掛在脖子上有了點主題色彩。她走向舞臺：“歡迎參加新銳品牌 Oude 的快閃活動，我是這次的策劃人溫離。從策劃這次覆古主題的展出到今天正式和大家見面歷經兩個月時間，Oude 是我在倫敦結識的優秀設計師，畢業作品直接被唱片公司相中，成為旗下王牌歌手的服裝讚助，同期服裝全部售罄，鋒芒盡顯。希望大家在今天的活動玩得愉快，也能感受到 Oude 品牌的魅力……”
掌聲中她走下舞臺，朋友們打趣她，老板，你口袋好鼓，是什麽？
溫離也不知道，伸手摸出了一臺……紅色的諾基亞滑蓋手機。應該是她讀高中時候的舊手機，保管得很新。朋友們大聲呼叫：“這老古董，今天你用這個打電話嗎？好覆古啊！”
西瓜齊劉海的男性友人朋友跑進展區，再出來時拿了個充電寶：“都說是覆古了，你試試能不能開機。”
“怎麽會有線？”
“因為我的充電寶是華強北買的啊，很強大的。試試！”
“開機了也只能給你們展示當年是怎麽喜歡 bigbang 的，或者被火車上的帥哥搭訕，你們難道是沒有經歷過有鍵盤的手機嗎？這麽好奇只會顯得我比你們老很多。”
屏幕上真的亮起了古早握手的畫面。幾個人湊上來看看，相冊裏超低像素的照片裏溫離已經是完成式美女，裝扮還是當時流行的煙熏妝齊劉海，氣質和現在一樣，眼底有種幹大事的熊熊野心。在大家好奇短信的時候，溫離把手機刷地合蓋：“沒有 SIM 卡，估計早就沒了，快點幹活吧。”
三十歲能做到 PR 的很多且多為女性，但能被稱為有創造力且具備策劃能力的人並不多，尤其在情感方面頗有靈氣。有兩家雜志已經約好采訪溫離，她似乎開始走上正軌，即便是小小的廠牌也能積累人脈，好的口碑和創作力就可以。
雖然僅僅靠想象，我也希望你在我身邊，再多留一點時間，看看我會多優秀吧。
展出開始，溫離社交完畢，拿了杯香檳四處游蕩，設計得很有巧思的展覽引得人們歡笑連連，音樂變成舒緩的情歌，人們逐漸安靜下來，不時地發出笑聲。溫離瞇起眼睛，每個人都模模糊糊變成虛影，穿紅色衣服的人就會像端木玄，穿梭在人群裏和他捉迷藏，遠時目光永遠追隨她，近到在她面前打響指。
我以為熱鬧的時候就沒空想起你。但事實並非如此，人群越熱鬧，我越應該快樂的時候，就越想你。
所有音樂都播放了一輪，大家都覺得不盡興，覺得氛圍還是不夠，平劉海的男孩舉起手：“能不能來首科幻覆古的，最好是有科幻感的，《back to the future》的那種！”
音樂變成了 golden hour。溫離楞在人群中，窗外原本多雲的夜空也開始下雨，雨勢也很猛烈。狼來了的次數太多，這次雖然也足夠令她發楞好一會兒，她不會輕易想到端木玄了。旁邊的人問，golden hour 是什麽意思？
“溫柔的光終會灑滿脆弱的身軀，人總會遇到自己的 golden hour。”
“溫離姐，你真的太有才華了，這個解釋我喜歡！”
年輕女孩笑著把手放在胸口，虔誠地雙手合十，對溫離的解釋十分滿意。溫離只淡淡暫時告別，往其他的方向走。搬家很累，她準備溜回家——即便是這次的展出很漂亮，放這首歌依舊不符合主題。她見過滾落樓梯的紅線，從次元壁探出頭的調皮男孩，還見過冒雨馱著他和風琴的紅衣亂鬼，都比現在的主題適合，除非再有一次給她見面的機會。
她自嘲地笑了笑，準備聽完 golden hour 就離開。傷感卻充滿希望的鋼琴旋律即將走到尾聲，她做夢的時間即將結束。口袋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困倦讓她慢了半拍，掏出手機一看，黑色屏幕安安靜靜，並沒有反應。
震動還在繼續，溫離繼續摸口袋，竟然是那部老手機，並沒有電話卡的情況下，它竟然收到了一條信息。
沒有署名也沒有多餘的解釋，在 golden hour 音樂停止的最後一秒，沒有信號的手機裏寫著一行字。
“I find yo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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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降落時溫離還在做夢，落地轟地一震，她醒了。這是她第幾次嘗試在夢裏見端木玄？她也不記得了，但幸運的是這次夢到和端木玄一起看煙火，還沒看見端木玄的臉就醒了。
可惡。
她現在是 WL PRESS 的老板，賣慘沒必要，溫離最討厭被人瞧不起，但在失去了魔法之後，她吃不起飯找工作的經歷，堪稱苦楚。曾經賬戶上有那麽多錢可以揮霍，直接變回只有幾萬塊的窮酸失業女性，她的求職簡歷改爛了，到處被人提起未婚未育，像是失敗到了骨子裏，只有一個老板賞識她。老板在國外並不管理具體事務，於是溫離攢著人脈，還做了多個平臺的自媒體曝光自己繁忙的生活，裝作是執行層面的老板，臉皮厚又敢蹭，一年賺下了七位數，還靠著和抄襲創意的人對壘，得到了電視臺的註意，拿到了上節目和雜志的機會。曾經在擁有魔法時的合作夥伴和下屬見到她雷厲風行的樣子，都茫然地問過她：“溫離姐，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你好面熟，做事方式也眼熟，我們好像早就共事過……”
溫離說不清楚來龍去脈，只能笑著讓他們拿好名片，承諾總有一天會深度合作。終於等到合適的機會，半年之前，曾經的下屬和合作夥伴在衍慶裏追出來：“溫離姐，我們一起試試吧！做國內第一家年輕設計師的公關團隊，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WL PRESS 又一次在衍慶裏相同的樓層成立。溫離站在一群穿著特立獨行的年輕孩子中間看著他們嘰嘰喳喳地搬東西，似乎時間又回到了三年前，她還享受著魔法的日子。她在同樣的地方奮鬥過，端木玄也來過，還見過她脆弱崩潰的一面。全部布置完畢後，溫離有些恍惚。
她還搬了新家——搬離停車房一年後，她租了個有露臺的 loft，直接可以看到東方明珠。大大小小的箱子搬進去，想到停車房還有很多沒搬來的舊物，她一直沒打開整理，只忙著工作。和新銳設計師接洽，經常通宵。淩晨三點她壓力太大，跑去街心的小公園，坐在秋千上搖了搖，覺得太冷又慢慢停下來。她沒舍得走，搖晃的秋千第一次在腦海裏發出聲音。
“這麽晚不睡，難不成是想我？”
她太困了，不然怎麽會感覺搖晃的秋千上坐著長腿的端木玄。還是她送的紅色短上衣牛仔褲，用力地搖幾下，秋千就蕩得老高。見溫離在發呆，端木玄停下來探出頭看她：“幹嗎啊，看見我了沒反應，這麽不想見我。”
“當然不是。”
“那為什麽哭喪著臉。不是已經有了新房子還成立了公司嗎。”
“你都知道？”
“當然，你有多努力我都知道啊。才華不被發現才可惜，我要盯著才行。”
溫離沒動，這絕對是困到發瘋才有的感覺，像真的一樣，慶幸時不會有的。端木玄比從前要調皮，按照人設是口是心非的小狗，還在蕩秋千，嘴裏念叨著：“愛我，不愛我，愛我，不愛我。”
“什麽意思。”
“三年過去了，我在猜你還愛不愛我，現在的表情讓我有點摸不準了。”
“那你最後是要落在哪個結論？畢竟你會停在中間……”
端木玄輕盈地向前一跳：“廢話，當然是要在‘愛我’的時候飛出去啊！不愛我你就死定了……”
她在秋千旁邊站了很久。
辦公室裏的話題總是很熱烈，在她睡眠不足出現了第一次想象之後，在會議室裏提起了二次元的主題，有年輕女孩附和，也有刻薄的現充不理解：“那不就是夢女？”
溫離皺了皺眉頭，不加入爭吵，只旁聽。從會議室爭辯到午休時間，口才最好的齊劉海下屬一邊貼票據一邊輸出：“神經啊，誰會相信二次元這種東西，還乙女游戲，騙傻女人錢的，這東西不可能成真啦。這就像是當年追星成魔鬧到明星面前的小醜，嘩眾取寵，明星好歹還真實存在，那些紙片人都是商品，意識不到的話去百聯和第一百貨逛一圈，或者日拍也行，拍賣打得飛起，看看傻子怎麽揮霍自己的人民幣。”
溫離沒反駁，但中午沒和下屬一同吃飯，還掛了一下午臉色。臨近晚飯時間，她看了看短信，黑著臉出門，員工都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沒人知道誰惹了老板。
她曾經也是這樣的人，比誰都反對虛擬的人物侵占現實；但現在她攥緊拳頭，誰討厭虛擬人物作為戀人，她都氣得牙癢癢。有件事情她堅持了三年，早就不會被嘴巴壞的現充傷害了。
她到的是一家特殊教育學校，這裏上學的是不太健康的孩子，白化病，孤獨癥，瘸了腿或者看不見。定期來做義工和捐款的人不少，溫離也是查了資料認識了社工才找到，兩年之內捐了五六次衣服和生活用品，這次來還捐了款。簽字時她停了幾秒，耳邊像有聲音。
“就不能寫我們兩個的名字嗎。”
“我已經存在了，所以只要帶上你就可以了。”
“幹嗎在乎別人的想法？他們沒品。”
“我沒有在乎，只是覺得該更努力一點，配得上你的喜歡。”
“又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上進心，你完全可以節奏慢一點。”
“但你還做紅衣亂鬼保護那麽多和你無關的人，有求必應，絕不遲到。”
“這是我的使命啊，守護弱勢的人，讓他們能不再顧忌旁人的陽光生活。我幹嗎要在乎他們要怎麽想我。”
溫離笑了笑，在捐助人的位置寫下“端木玄”，放下筆說“謝謝”。
“這是您的名字嗎？”
“是我男朋友的。”
“他沒來嗎？”
“嗯，不太有時間。”
走出去之後她迎上了一群小孩，圍著溫離叫阿姨叫姐姐，輩分明顯亂了。她也不在意，來過幾次之後大家都喜歡她，她開心得很。溫離蹲下來迎接擁抱，孩子們穿著她捐贈的衣服，一會兒還要吃上她請的麥當勞，的確，做“紅衣亂鬼”很好，這個名字很好聽，神秘莫測，令人畏懼，但實際上見過鬼的人都會只會愛上鬼。
她已經能憑借想象感知到端木玄很多次了，就像現在暗自驕傲一樣。說出來肯定有人覺得她精神不太正常，就像同事們的反應一樣。秋千搖來搖去，就像端木玄在開玩笑，每晃一次都會說，愛我，不愛我，愛我，不愛我。
新家的箱子摞了三層，溫離一直沒有時間整理，居住過的舊停車房裏還有很多東西，她懶得回去，厭惡了整理舊時的自己——太多東西一一被媽媽否定過，說她是扶不起的阿鬥，只會亂花錢的廢物，不會規劃自己的人生，窮到骨頭裏。國際航班本來要直接打車去公司，她鬼使神差地回了家，像是要看日出的第一縷陽光灑在沙發上，也可能是累得腳步發飄，直覺又可以看到端木玄。坐在沙發上把百葉窗扭開縫隙，嫌棄太暗索性整個都拉了上去。用力推開旁邊的箱子，端木玄像是盤腿坐在他面前整理 CD，吐槽的話一套接一套：“留給我這麽多箱子讓我整理，自己卻跑了，禮物也沒一個，使喚保姆的代價知道是什麽嗎？變態辣火鍋準備好了，同歸於盡吧。哎你怎麽打我？陰晴不定是病啊，這麽想我？”
他盤腿駝著背整理東西，擡起頭摸到她的後腦勺，稍微用力一點就能拉向他，親吻的時候陽光可以灑在兩個人的身上。溫離閉上眼睛，像是能從旁觀者的視角看自己，情侶倆在沙發旁邊一個坐在沙發上向前湊，另一個坐在地板上擡起頭，窗戶不大，光正好照滿兩個人。
靠困得發昏的臆想支撐自己，她也開始不太相信端木玄來過了。沒有新的物料也沒再看到過端木玄的信息，溫離也在自我懷疑，是不是這樣想象真的錯了？
她推脫了很久，還是去仁武路和姜幻小聚。不出意料看到她和柏鏡川在一起，單迪蒙坐在旁邊喝茶，一切又像沒有變過，被魔法眷顧過的四個人，都享有那段特殊的記憶。但仁武路所有的幸福都分給了這個制作出了獨立游戲的女人，她一點都沒有——魔幻，為什麽柏鏡川可以來這麽久！端木玄出現的時間只有十幾天，沒有來得及記住擁抱的滋味，觸碰過嘴唇的一剎那也太短，她要專門等下雨的夜晚靜下心來才能想得起來。
可惜的是，上海今年很少下雨。
四個人圍著餐桌吃飯，溫離裝作不經意：“2028 有多少新的男主角？”
“目前出來的可能有三個，但沒有端木玄。”
單迪蒙推了推墨鏡，悄悄地旁觀一切。
“我知道，不用特意告訴我。”
“但只要你想，他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的。想象力和愛能夠召喚戀人，這是你的超能力。”
“真的嗎？”
“端木玄是二次元人物啊，你在想念他的時候，身邊只要有電子產品，都能夠聽到回響的。不然怎麽會有那種一塊表一臺電腦就能穿越的橋段，不要小看人工智能的力量。”
四個人都不說話，魂室的穿堂風把風鈴吹得叮當作響。溫離又問：“你們游戲的男主……是怎麽過生日的？”
“你快過生日了？”
“沒有，我只是問問。”
“會一起吃蛋糕吹蠟燭，這個是基本的啦。會有一些劇情講述男主角的過去，會相互表白，一起度過的日子每天的經歷都牢牢記得，還想和你經歷更多有關未來的日子。”
“聽起來很套路啊。”溫離脫口而出。
“你說話怎麽這麽像端木玄啊？”姜幻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語氣我還以為你被端木玄附體了呢。”
“還有別的嗎？”
“每個男主角的性格肯定不一樣啦，分支會有特別的劇情的。生日卡面是每個男主夫人一年最期待的，所以怠慢了可不行；你的生日也是，他們會專程準備好禮物來等你，多個男主的游戲裏，他們會希望是第一個為你慶祝生日的人。生日這是對玩家來說最特別的日子了。”
“他會真的感恩和玩家相遇嗎？”
“玩家是我們這種制作組的人才能說的，你是他的戀人啊，怎麽可以叫玩家。”姜幻十分鄭重：“跨次元的世界裏，兩個靈魂不會偶然相遇，羈絆早已產生。”
這話讓溫離楞住，腦海裏像有一群鴿子在放晴的一刻起飛。姜幻碰了碰她的手：“生日需要我們一起過嗎？”
“沒有，最近不是我的生日，只是好奇。”溫離有點傷感地擺擺手：“如果是真的生日，會訛你們禮物的。”
說完這句話，她悄悄地下單了個玫瑰花瓣的蛋糕，4 寸足夠一個人吃完。
生日的溫離收到了蛋糕，她繞開了朋友們，坐在新家的地板上點燃了蠟燭。工作太過疲憊，她打開前置攝像頭，旁邊像是有個高個子黑發男孩，在她伸手許完願之後，想要趁著她還沒反應過來時親吻她的嘴唇，結果用力過猛，燒到了劉海，楞了一秒開始撅嘴委屈。
的確有絲風吹過，溫離沒看錯，就像端木玄真的被火燎到頭發一樣。再次看到前置攝像頭，只有她一個人對著鏡頭傻笑。可能因為太過思念而臆想了。
門鈴響了，在她恍惚地以為又是端木玄的時候，閃送小哥出現在門口，一個紅色的禮盒遞到她面前。手機號預留是姜幻，她還是發現了自己的生日，也對，自己辦過狼人殺 party，寂寞地請了一屋子的人。禮物是一盒玫瑰永生花，對溫離這種經常收公關禮盒的人來說十分簡陋，但永生花做得並不精致，有手工痕跡。送來的小卡片令她心頭一顫。
“手工制作，有點糙，端木玄說讓我替他轉交，又讓我別多嘴，怕你太愛他。生日快樂。”
雖然是假的，但溫離依舊開心地把卡片和花放在桌上，有個朋友會陪著她假想是件幸福的事。
沒想到是虛擬的世界讓她獲得了一份珍貴又長久的友誼，那麽接下來該向前看了。
停車房的箱子一點都不比現在放在新家的少，收納起來也困難得多。布料和線圈受潮染色已經不能用，蕾絲受潮發黃變成古董蕾絲。西班牙買的臘腸犬冰箱貼，第五大道附近買的包鏈，倫敦小巷裏買到的絕版小說，在格蘭納達市集上買的手工頭巾，看著很像名牌，實際上很便宜……她還是去過不少地方的，比起 2016 年去參加時裝周寫報道那年吃過的苦比起獲得的快樂，不值一提。現在反而不明白，為什麽媽媽把她說得一文不值時，她要內耗到拖全世界下水了。
一件都舍不得扔，還是挑揀著扔了大半，隨便塞進了衣服口袋裏。
徹底搬離時她回過頭看了一眼，腐爛的滋生苔蘚的生活，再見。在谷底試圖讓世界毀滅的陰暗的自己，再見。
也許端木玄是一份美好的回憶，兀自想象還是很難堅持太久，她該向前走了。
潦草地收拾過，溫離出門去便利店買了啤酒和面包充饑。還有三個小時就要參加新的快閃活動了，她還沒想好要怎樣解釋身上的黴味，把東西亂塞了一通之後洗了個澡，穿了件黑色風衣踩著高跟鞋出了門，衣服有點異物感，是個舊手機，沒時間放回去了。
臨關門時她瞥到舊鋼琴——在世界末日一樣的天氣被雨淋過又被她和端木玄解救的鋼琴，同樣保有端木玄那段回憶。她的心底又一次痛了起來，真的要忘記端木玄嗎？
快閃 party 的主題是覆古，溫離慶幸一身黑的情況下應該不會暴露她並沒有特意裝扮。在簽到區和設計師 social 了一會兒，溫離機智地借了個五顏六色的耳環和珠鏈，掛在脖子上有了點主題色彩。她走向舞臺：“歡迎參加新銳品牌 Oude 的快閃活動，我是這次的策劃人溫離。從策劃這次覆古主題的展出到今天正式和大家見面歷經兩個月時間，Oude 是我在倫敦結識的優秀設計師，畢業作品直接被唱片公司相中，成為旗下王牌歌手的服裝讚助，同期服裝全部售罄，鋒芒盡顯。希望大家在今天的活動玩得愉快，也能感受到 Oude 品牌的魅力……”
掌聲中她走下舞臺，朋友們打趣她，老板，你口袋好鼓，是什麽？
溫離也不知道，伸手摸出了一臺……紅色的諾基亞滑蓋手機。應該是她讀高中時候的舊手機，保管得很新。朋友們大聲呼叫：“這老古董，今天你用這個打電話嗎？好覆古啊！”
西瓜齊劉海的男性友人朋友跑進展區，再出來時拿了個充電寶：“都說是覆古了，你試試能不能開機。”
“怎麽會有線？”
“因為我的充電寶是華強北買的啊，很強大的。試試！”
“開機了也只能給你們展示當年是怎麽喜歡 bigbang 的，或者被火車上的帥哥搭訕，你們難道是沒有經歷過有鍵盤的手機嗎？這麽好奇只會顯得我比你們老很多。”
屏幕上真的亮起了古早握手的畫面。幾個人湊上來看看，相冊裏超低像素的照片裏溫離已經是完成式美女，裝扮還是當時流行的煙熏妝齊劉海，氣質和現在一樣，眼底有種幹大事的熊熊野心。在大家好奇短信的時候，溫離把手機刷地合蓋：“沒有 SIM 卡，估計早就沒了，快點幹活吧。”
三十歲能做到 PR 的很多且多為女性，但能被稱為有創造力且具備策劃能力的人並不多，尤其在情感方面頗有靈氣。有兩家雜志已經約好采訪溫離，她似乎開始走上正軌，即便是小小的廠牌也能積累人脈，好的口碑和創作力就可以。
雖然僅僅靠想象，我也希望你在我身邊，再多留一點時間，看看我會多優秀吧。
展出開始，溫離社交完畢，拿了杯香檳四處游蕩，設計得很有巧思的展覽引得人們歡笑連連，音樂變成舒緩的情歌，人們逐漸安靜下來，不時地發出笑聲。溫離瞇起眼睛，每個人都模模糊糊變成虛影，穿紅色衣服的人就會像端木玄，穿梭在人群裏和他捉迷藏，遠時目光永遠追隨她，近到在她面前打響指。
我以為熱鬧的時候就沒空想起你。但事實並非如此，人群越熱鬧，我越應該快樂的時候，就越想你。
所有音樂都播放了一輪，大家都覺得不盡興，覺得氛圍還是不夠，平劉海的男孩舉起手：“能不能來首科幻覆古的，最好是有科幻感的，《back to the future》的那種！”
音樂變成了 golden hour。溫離楞在人群中，窗外原本多雲的夜空也開始下雨，雨勢也很猛烈。狼來了的次數太多，這次雖然也足夠令她發楞好一會兒，她不會輕易想到端木玄了。旁邊的人問，golden hour 是什麽意思？
“溫柔的光終會灑滿脆弱的身軀，人總會遇到自己的 golden hour。”
“溫離姐，你真的太有才華了，這個解釋我喜歡！”
年輕女孩笑著把手放在胸口，虔誠地雙手合十，對溫離的解釋十分滿意。溫離只淡淡暫時告別，往其他的方向走。搬家很累，她準備溜回家——即便是這次的展出很漂亮，放這首歌依舊不符合主題。她見過滾落樓梯的紅線，從次元壁探出頭的調皮男孩，還見過冒雨馱著他和風琴的紅衣亂鬼，都比現在的主題適合，除非再有一次給她見面的機會。
她自嘲地笑了笑，準備聽完 golden hour 就離開。傷感卻充滿希望的鋼琴旋律即將走到尾聲，她做夢的時間即將結束。口袋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困倦讓她慢了半拍，掏出手機一看，黑色屏幕安安靜靜，並沒有反應。
震動還在繼續，溫離繼續摸口袋，竟然是那部老手機，並沒有電話卡的情況下，它竟然收到了一條信息。
沒有署名也沒有多餘的解釋，在 golden hour 音樂停止的最後一秒，沒有信號的手機裏寫著一行字。
“I find yo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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